【第62期 百源美丽一线】 叶典参:仍梦想仗剑走天涯
2020-10-19
文/陈麒凌 摄影/张海明
人物档案:叶典参,男,1980年出生,广东阳江人,行政部司机,2014年获得员工之星称号,2017年荣获五年奖。
叶典参国庆没放假,因为老总也没放假,照常出差拜访客户,一直在路上为祖国母亲庆生。
作为一个16岁就无师自通学会开泥头车的老司机,在路上是叶典参的家常便饭,他曾连续11个小时开车从南京到赣州,平日连续开6、7小时是常事,不喝水不休息不去洗手间,老总不喊停就一直往前开。
10月12日晚上7点,叶典参开车送梁兵到广州,13日早上5点的飞机,晚上10点又在机场接到温德平,下雨,一路驱车,回到阳江已经凌晨1点,2点睡下,早上6点准时醒来,带上泳裤泳镜跟屁虫,到鱿鱼桥头的漠阳江里畅游一番,回家沐浴更衣吃早餐,10点又启程去广州接梁兵。
这是很平常的工作日程,随时得令,随时出发,精神抖擞,像个战士。
不平常的是每天早上6点的野泳。
叶典参是从去年11月开始野泳的。他家住中州华龙村,美丽乡村建设之后村里建起篮球场,常有附近公司的白领过来跟他一起打。秋天稻熟,篮球场被村民晒满金灿灿的谷,球打不了,白领朋友说,不如去野泳,天冷游泳很爽。
叶典参有几十年没下河游过泳了,小时候,他也曾是浪里白条,华龙村旁有条河,漠阳江西支流,离他家仅800米。每天晚饭时分,约洗身的小伙伴就潜伏在屋门周围,或者吹口哨,或者探个头、敲敲墙,或者面无表情走过,用五指做个爬爬的手势。
收到暗示,巷头巷尾的孩子们会飞快地扒完碗里的饭,各种借口溜出家,不一会儿,河里面已经挤满三四十个孩子,也是不一会儿,拎着棍子来打仔的家长已气势汹汹地在路上了。
有经验的家长能在几十只浪里白条里找到自己的仔,因为做贼心虚的那个会头顶一矮,藏进水里,当然还有手段高的,从电视剧里学到一招,用中空的小竹杆露出水面呼吸,一直潜到家长悻悻离开。
叶典参有被捉到过,绑上手脚吊在五米高的屋梁上吃竹碌,不绑上手脚他就会跑,跑出去在禾草堆里藏一天,邻居小伙伴的父母更有仪式感,还要点上一炷香,然后磨磨掌心抡起担挑,一直抽到香点完。
可惜严刑拷打仍然阻拦不住男孩子爱玩水的天性,直到有一次,他们上课游水被老师抓了个现行。老师姓冯,教过叶典参的爸爸,经验丰富段位高,不拿棍子,直接把岸上的衣服抱走了。
男孩子们很聪明,摘下岸边的番芋叶,用竹签串了,前后各一张,遮住关键部位,扭扭捏捏去办公室讨衣服,冯老师罚他们操步,动起来番芋叶上下翻飞,看热闹的女生在旁边大声起哄,男孩们只恨地上无窿可钻。
然后老师让一个同学写“死”,同学的一撇写出了头,冯老师说,这个字,是歹徒拿匕首刺死了人,上面盖了一层土,你这撇穿了土,你无识死啊。
河水凶险,常有失足者溺亡,父母师长阻止孩子们涉险是好意,但只有冯老师这个“无识死”让叶典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所以开始野泳后,叶典参即使艺高人胆大,仍每时每刻做足安全功夫,在江里游水,腰上一定要绑跟屁虫浮漂,防止腿脚抽筋危险,台风落水风雨无阻,但打雷一定不会下水,以防水流导电,下海务必要穿上防晒服,全身包裹密实,因为在海里不知何时会遇上海蜇,一个成熟的人首先要学会敬畏生命,爱惜自己,这才能尽情地享受江湖里的博浪。
坚持野泳一年来,叶典参感觉身体更结实了,胃口也更好了。
其实胃口再好,他最爱吃的也只是米饭。
每次出去吃饭,菜还没上,老婆善解人意,先要两碗米饭给他垫底,喝喜酒一桌子好菜别人猛吃,他却猛吃三四碗米饭,吃自助餐最亏,三文鱼北极贝他不吃,炒饭炒粉倒是填满肚子。
二十出头的时候,叶典参在河北,一帮人去饭店吃饭,米饭管饱,北方的海碗他足足吃了12碗,一只只摞起来高过人头,饭锅被他刮干净,四座皆惊。
今年春节,家里鹅汁鲜美,热乎乎地淋在白米饭上,他一气吃了15碗,虽然碗是小碗,却也算依稀重现了当年的豪情。
叶典参不挑吃,有米饭就精力充沛,他也不挑穿,公司发的衣服穿不过来,而且款式颜色时尚,一双运动鞋穿了好多年,鞋边难得保持白净,还特意把鞋底抬起来让我看磨蚀度。
所以他常挂在嘴边的,有这么潇洒的两句话。
“给我一文纸(一块钱),扔到哪里都行。”
“袋里一文纸(一块钱),有一百万的感觉。”
年少离家,大江南北,一个天四个角,袋张车票想去就去,多年来他的行李只有一件衫一条底裤,到了地方,被铺用具需要时现买,没钱就先预支,挣了钱去玩,花完了再去挣。
仍记得初到北京去商店买东西,一口阳江普通话把售货员说得眼青青。
“大姐,我要买口盅。”
“没有——”
“那个不是?”
“老天,那是塑料杯。”
“大姐,我要买部。”
“买布去服装市场。”
“那个不是部?”
“那是笔记本。”
那时穷,为了改善伙食,他常到北京永定河里摸田螺,用辣椒炒来送米饭,只要米饭管饱,在哪里都能吃得很香很开心,他不嗜烟酒,有的话吃一点也无妨,没有的话一点不吃也无碍。所以上面那两句关于一文纸的金句,既是对自己生存能力的自信,更是一种豁达洒脱的乐观,叶典参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,他对物质要求真的不高,他要求的是一种更高阶的东西,譬如自由。
叶典参的微信昵称是浪子,这名字用了很多年,他从小喜欢租武侠小说看,最爱古龙的陆小凤和小李飞刀,大侠们衣袂飘飘天南海北仗剑行侠,几潇洒,可书上只写了大侠们说走就走带着剑,你去找找哪句写着带了行李箱和钱,所以我为什么要存很多钱,一文纸在袋里就是一百万。
可是浪子要结婚的时候,一文纸就没法变成一百万了。
2013年,叶典参要和阿瑶结婚了,没有房没有车,口袋里不够3000块,可是这个女人很爱他,当真爱来到的时候,钱根本不会成为问题。他们用几块钱登了记,吃一碗牛腩粉庆祝人生大事,约定每月把一个人的工资2500存下来,一年存够30000元就可以办酒席了。
年头登记,年尾摆酒,叶典参有了幸福家庭,孩子相继到来,接送往来要买辆车,要有间带院子的房子,孩子要上好一点的学校,生活对人的要求节节攀升,好像打怪升级,你要一关一关迎战。
叶典参对物质生活的要求依然很低,自己种菜,买回非洲鲫自己腌晒,但身份的变更让他更懂得责任和自由之间的取舍,他的业余爱好变成钓鱼,因为更方便带孩子,他再去哪里一定要先跟老婆说好,出差在外也总记得打电话回家煲粥。
他不再随意变更工作,一张车票海角天涯,8年前回到阳江安居乐业,他在百源已经拿了五年奖,并会继续拿下去,他成为一个靠谱的可以委以重任的人,采访间隙刘总监进来交待工作,随口一句,“你别耽误我的事啊”,叶典参可以底气十足地回应,“我几时耽误过你的事?”
所有的底气背后,其实有很多外人看不见的努力。
2012年叶典参打电话到百源求职,当时负责招聘的兰花说,“你可以上网投份简历。”他老实一句,“我不会上网。”入职后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,见面问,“你有Q吗?”他迷惑地问,“什么叫Q?”第一次和赵国飞出差,他没有使用GPS导航,因为不会用拼音输入法。
常年工作在建筑工地,周围全是土方泥沙工地佬,白天睡觉,晚上出车开钩机,那是个与现代社会脱节的封闭世界,叶典参好像也与现代信息手段脱节了。但他是个不服输的人,他有自己下的真功夫。
入职后首次出车,去花都皇冠酒店接一个外国客人,叶典参没敢说,广东的路他一条也不认识,而且也不会用导航,他只是淡定地接受了任务。下班后赶紧去购书中心买了张花都地图,找到皇冠酒店,然后把阳江到目的地的高速国道省道全部加载到脑子里,第二天方向盘一转,顺利到达。
刚入职那几年,他就凭这个笨方法,每次出差前认真做足功课,硬生生把多条路线塞进脑里,赵国飞曾用手机导航检验他的路线,几次下来心悦诚服,叶典参制定的路线比手机软件的还要高效,人脑赢了电脑。
当然现在叶典参已能熟练地将人脑和电脑强强联合,用地图软件找到最佳路线,同时备好两三套备选方案,每次都能用最快最省钱的方式到达。他也乐于帮助同事选择出差路线,慷慨地分享老司机的经验,他爱帮人,分内分外的事情都乐意帮,为要买车的同事挑选车型,向怀孕的女同事传授育儿经验,常揣着一副热心肠行走江湖,甚至对不认识的陌生人。
有次他游泳回家,路上看到一位女车主扎破了车胎,车上的人都不会换轮胎,叶典参当即出手帮忙换了,女车主感激不尽要给红包,叶典参摆手拒绝,助人是义气之举,没想过要什么报答,武侠小说里的大侠难道是为了红包才救人的吗?而大侠最快乐的难道不是行侠仗义之后,事了拂衣去,只留下一个白衣飘飘的背影吗?
那天他开车远去,心上的轻快满足俨然一名侠客。(不知道女车主在身后悄悄拍下照片发朋友圈,狠狠夸了侠客也顺便夸了公司)
曾梦想仗剑走天涯,看一看世界的繁华。有时会想起很多事,那些年少时候的闪亮片段,想起在九江,16岁的他爬上泥头车,第一次扭动钥匙,在开阔的泥塘燃点轰响的引擎,想起在定州,他和患难之交的河南同伴下了火车,不敢回头沿着铁路疯跑,一直跑到海阔天空,想起在河堤,晚风微凉的夜晚,他领着粉酥厂一群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嘻嘻哈哈走过,而青春的黑发和衣袂纷飞——白衣飘飘的陆小凤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吧。
他在朋友圈发北京90年代的老照片,写道,重游在何时,物是人非,多少故事在梦里。
为什么会在四十岁的时候突然爱上野泳呢,不像那停滞的、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游泳池,大江大河里的水流是活的,天高地阔任人畅游,他曾一气游过五公里,好像放归江湖的一条大鱼,他用八个字形容野泳的快乐,如鱼得水,如沐春风,其实还可以再短点,两个字就够了,自由。
前段日子他曾有过冲动,放下一切开着机车去西藏,老婆从来不会束缚他的自由,只要他说一声她就会让他去,可最后束缚了他的却是自己,只是想了一会儿,然后依旧谨守职责,准时出发,准时到达,十点半睡觉,六点起床,车尾箱随时一套泳裤泳镜跟屁虫,在有江河的地方,他可以暂时地自由优游片刻。
也许中年是一个男人最有智慧的时段,他会明白真正的自由,是在懂得责任之后,那是有重量的自由,然而又无比明亮丰盈。
匿名评论